如果裴青空一直醒不过来，她还要坚持等下去吗？
这是他想问的问题。
家中有着一个植物人，岳贤很清楚其中的煎熬和痛苦，他作为过来人，不想看着小辈重复他的这条路。
然而话说到一半，岳贤问不出来了。
他随即苦笑道：“我糊涂了，竟然想问你这种事情。”
问出了这种问题，侮辱了嘉平对裴青空的感情不说，还侮辱了他自己。
毕竟嘉平这边只有三天，他却是坚持了整整三十年。
“岳叔叔，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嘉平淡淡一笑：“但是选择什么，究竟在坚持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不是吗？”
无论是坚持还是放弃，都是自己的抉择。
别人说的那些话，无法改变他们。
岳贤也跟着笑了笑：“我这活了大半辈子，倒是没有你和兰兰活得透彻。”
也许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太多，想求的东西也太多了。
到最后，看到别人时，就开始束手束脚起来。
嘉平摇头，不认同的说：“在活得透彻这一方面，我不如姜兰，她知道她的目标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去努力。”
“而我，唯一的目标，只有维持现在的生活。”
她只像和平常一样。
也许会因为工作身心俱疲，也许会经常被突发情况搞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裴青空会准时下班回家，两人在一起，分享着彼此之间的情绪。
他说着商业上她不懂的那些世故，她说着歌曲里他初听的那些故事。
嘉平没有什么目标。
她只需要这些，当做生命中的永恒。
“能听到你这么说，叔叔很为你开心，就算你的目标平淡，说出去没有任何的特殊，那也是你自己的目标。”
岳贤笑着，表情却是怅然的：“真有些嫉妒你们的父母，有了你和兰兰这样的好孩子，却不懂得珍惜。”
姜兰对苏姜两家做的事，岳贤也是知道的。
他不仅知道，甚至在事后，悄悄帮姜兰在国内扫了尾。
这样即便两家的亲人，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想为他们找个真相，也找不到姜兰的身上。
扫尾的时候，岳贤也查到了嘉平和姜兰的过去，他对这姐妹两人的成长很是惋惜。
“我想很多时候，就算是做家人也是需要缘分的，显然我和我家人的缘分不太够。”嘉平不在意的说了句玩笑话。
缘分不够，那就走到这里分开。
除了法律义务，还有道德要求，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两人的交谈，季夏越听越感觉不对。
明明一开始还在说合作的事，到后面却聊起了闲事，并且没有再聊正事的打算。
季夏再次对岳贤使眼色。
岳贤淡淡的瞥了季夏一眼，继续说道：“你这话我很赞同，以前我的父母很偏心我弟弟，恨不得把我的骨头敲碎了给我弟弟。”
“后来我有钱了，他们求到我面前，威胁我，要是我不给他们钱，就去报社说我不赡养父母，是个黑心商人。”
岳贤发家时候的舆论，比现在还要苛刻。
至少现在还有各种渠道，能够给自己解释，别人不想看，也能轮番投放找水军去洗地。
可以前只有报纸杂志的年代，看了前一天报纸的人，不一定会看后一天的报纸。
只要闹到了报社那里，岳贤的买卖绝对会受很大的影响。
“后来呢？”季夏没忍住问出了口。
他从小到大没有见过爷爷奶奶，也没人提过这些事，他只知道。爷爷奶奶早早的死了。
至于祖坟在哪里，岳贤没有去拜过，季夏也就没有问。
但是现在听来，竟然还有他没有听过的事。
“后来？”岳贤冷笑着说：“当然是带着我弟弟出国过好日子去了。”
季夏沉默了。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嘉平明白了岳贤到底要说什么。
看来，大家的想法在某些时候，能达到惊人的一致。
“你们不要多想，不是我送他们出国的，是他们带着钱自己出国的。”岳贤补充了一句。
这最多也就能区分下，姜兰和他的计划，有着主动和被动的区别。
但是从根本上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当然对于岳贤的这些陈年往事，嘉平不是很想议论，她担心不知不觉戳到了岳贤的肺管子。
岳贤也没打算多聊，他话题一转，开始聊植物人的各项护理。
要是裴青空真的醒不过来，岳贤这边可以找人培训护工，他已经有了三十年的经验，手下的人能很快找到合适的护工。
“还有，杨家那个医院里的医生，说到底还是没有第一医院好，医院的位置也有些偏，不方便你工作，你可以把裴青空转到第一医院来。”
“我夫人楼下的病房里，还有个备用的，先把他转进去观察一下，后面我再添一个。如今的医学技术一直在发展，想来他还是有机会清醒的。”
“至于媒体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媒体有机会进看护病房的。”
岳贤想了很多的可能。
作为有经验的人，他能多提供些帮助，嘉平就能少走些弯路。
要是裴青空半路醒了，大家虚惊一场，那自然是更好的事。
嘉平接下了岳贤的好意，她由衷感谢道：“谢谢岳叔叔。”
“总是谢来谢去，多见外。”岳贤不在意的摆摆手：“有时间带着兰兰多来看看我，我到了这个年纪，也算是空巢老人了。”
至于旁边的季夏，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好。”嘉平应道。
接受了岳贤的人情，那么来当个亲戚来走动也是可以的。
“该聊的事也聊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还有别的事要忙，就别在我这里耽搁时间了。”
岳贤站起来，想要送嘉平离开。
现在整个裴氏都在忙，嘉平作为掌权人，现在要时刻警醒，自然要比普通的员工要更忙一些。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岳贤自谦的说：“虽说我比不上裴青空，可要是算计陈大同，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说两句客套话不会死。
嘉平笑着点头说：“好，如果我有不懂的事，一定会来问岳叔叔的。”
“岳叔叔再见。”
“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