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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宝三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态:“洋人不善陆战,上岸腿不能打弯,还不任八旗兵宰割。”

两个错误的认知,一个洋人身材高大,笨拙,甚至因为常年在海上生活都有关节病,膝盖不能打弯,另一个错误认知是,八旗铁骑依然战无不胜,至少在陆地上战无不胜。

钟宝三是统军将领,依然有这样的错觉,果然认识水平跟地位高低没有关系。

刘勇强没有解释,这根本解释不清。

他只问了钟宝三一句:“万一洋人攻入北京,宝三兄可愿意毁家纾难,与我一起北上勤王?”

钟宝三态度坚定:“当然敢!”

“一言为定!”

剿匪完成后,是漫长的安置工作,刘勇强大军直接驻扎在上杭县就地休整。

地方政府兵不干涉,能躲多远躲多远,因为谁也不想负责安置数以万计的太平军乱匪,出了事是会被连带的。

郑世禄忙的脚不沾地,除了安置工作,其他一切工作都放下了。包括扫盲班,不过扫盲班已经卓有成效,队长一级的军官基本识字。郑世禄做这件事比刘勇强做的好,刘勇强当初只是让士兵死记硬背文字本身。郑世禄却买来了大量书籍,让士兵们阅读。通过文字的连贯性,许多字不学就猜到了,事半功倍。而且读书才能加固记忆,死记硬背的东西,往往很快就会忘记,因为不经常用到,大脑会当成无用的知识处理掉。

当然他们读的书不可能太高级,全都是些通俗易懂的小说。最受欢迎的是某名着梅,其次是水浒传,这是禁书,但管的已经不太严了,康乾时期非常严厉,但那时候也有人盗刻,咸丰年间乱成这样样子,根本管不了,上海有刻印水浒传的印刷作坊。

更容易买到的是三国演义,几乎人手一本。刘勇强也支持,听说看三国能学打仗,刘三虎坚持认为他很多本事是从三国演义里学来的。刘勇强认为他是放屁,他的本事都是自己这个师父教的。

王二也喜欢上了三国演义,他带着同夏乡勇,完成了龙岩州的剿匪工作后,返回上杭跟刘勇强汇合。看到刘勇强的军官都在读三国演义,一时兴趣手不释卷。

休整期间,刘勇强请钟宝三带着他走访周边有名的士绅,不求能跟这些人建立多么紧密的关系,只求混个脸熟。同时了解了很多风土人情,比如刘勇强就很欣赏客家女孩不缠脚的情况,刚开始喜欢盯着人家的脚看,钟宝三以为刘勇强好色,邀请他去青楼,哪里有缠着小脚的姑娘。他还发现,客家人中练武之风盛行,但凡大户人家,都让子弟练武。钟宝三还说临县嘉应州出过客家武状元,相比于这个族系的人口数量,能出一个武状元真的很难得。

走访各地,刘勇强也带着王二,这个一直被他压制的结拜兄弟,如今也翻了身。取代刘勇强成了李云梯的帮手,同夏乡勇在他手里,不敢说保持了原来的战斗力,至少没有下滑,有正常的战斗力,能发挥出线膛步枪的武器优势,但步炮配合,空心方阵,快速变换阵型等高级战术,他还没玩明白。但他手里的四千乡勇,就是巨大的资本,值得拉拢,不是兄弟也是兄弟。

跟着刘勇强、钟宝三两位混了几天,王二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了念头,提出要跟钟宝三结拜,这样三人就是三兄弟了。

结果钟宝三没搭茬,刘勇强也不同意,因为他突然发现,一直觉得钟宝三太年轻,不到十八岁就接替了他爸爸的官职,可算下来,他竟然更年轻。以前的刘二牛浑浑噩噩,留给刘勇强的记忆中,连自己的生辰都记不住,只大概记得年纪,咸丰三年他被抓住砍头的时候,只有十九岁,算下来比钟宝三还小一岁。如果三人结拜,他就成老二了。

三兄弟打天下,当大哥可以,当老二没意思。

王二有点悻悻,感觉没人看得起他。

刘勇强也不由得感叹,这个兄弟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以前把他排挤出去,夺取了他对刘三虎等人的控制力,慢慢教出了一群徒弟,成为他起家的资本。可以说王二是被他踩下去的第一个人,却一直傻乎乎的把刘勇强当好人。真的当成结义兄弟,慢慢的他也长大了,地主儿子的傻气还有一点,不然不可能提出跟钟宝三结拜这种事,但已经不多了。

刘勇强晚上去安慰他。

“桃园三兄弟结拜,那是要干大事。你敢干大事吗?”

“敢!”

“我跟钟宝三约好了,如果北京被洋人攻占,我们就起兵北上勤王。这样的大事你敢干吗?”

“敢!”

“好。那等骑兵之日,我们就结拜成生死兄弟。”

王二不信:“可是洋人怎么可能打下北京城,他们只敢在水边行走。”

这种偏见,肯定不是王二这种人自己想的,而是从鸦片战争后的二十年间,那些意见领袖们灌输的,是那些文人的想当然。满清的文人无法接受堂堂天朝被蕞尔洋人打败,所以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挽尊,当然他们自己确实也这么想的,这是一个不肯接受失败,无法面对现实的群体的正常心理。

英法联军在八里桥把僧格林沁的满蒙骑兵杀的惨败,打进北京烧了圆明园后,满清士大夫群体才终于接受残酷的现实。当然他们又开始找其他借口挽尊,比如洋人不通礼教。

刘勇强叹道:“谁告诉你他们只能在水边行走的?你可是见过洋人的,洋人的腿能不能打弯你不知道?”

王二懵了一会,他跟刘勇强去厦门见到的洋人,确实行走坐卧都很正常。

“好像也没见过他们打弯啊。”

洋人不下跪,也是传言他们膝盖不能打弯的原因之一。

“他们都打进广州城了,能打进广州就能打进北京。”

“广州跟北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广州也有驻防八旗,不也打不过洋人。北京无非就是八旗更多,可洋人现在也增兵了。”

“广州靠水面,北京可没有。”

这件事还过不去了。

刘勇强懒得解释了,实在解释不清,除非拉一个洋人过来让他看看。

在汀州休整了一个月后,即刻返回建宁府,他的委任状到了。

新官上任,这个官可不好当,因为瓯宁县是府城,城里可不是他这个县太爷最大,什么知府、同知、通判都比他大。而且最大的那个还看他不顺眼,匪患平定之后,接二连三的找他麻烦。

刘勇强一忍再忍,在知府的要求下,把所有乡勇裁了个干干净净。

一切容忍都是为了等一个消息,北京陷落的消息,这个能震动天下的消息传开之前,他必须格外小心谨慎,不能给别人任何机会这时候把他给办了。

与此同时也时刻关注着其他地方的情况,万一机会来了,他可以起兵进北京,能给他制造威胁的只有湘军,他一直跟周天受通信,除了互相之间的生意往来外,还从他那里打听湘军的情况。

……

八月的一天,驻扎在宣城收拢江南大营溃兵的周天受再次收到刘勇强的信。

今年双方通信数次,他以为对方要谈的还是茶叶的事情,对方也关心北京和湘军情况,这并没有引起周天受的怀疑,官员之间的私信往来,探讨一下天下形势很正常,但仅限于极为亲密的好友之间,因为传出去了,容易成为把柄。他是武官,没有文官那么注义,但也将这种行为看做是刘勇强跟他之间的私交体现。

那个人周天受还是比较认可的,为人忠厚(油滑),不争功,不抢掠,很难得。

结果打开信,里面附了一张票子,上面印刷着‘科利银行’‘十万元整’等他认识的文字,其他洋文他不认识。

看完信,刘勇强关心的还是那三样,茶叶,湘军,北京,一句话都没解释这张票子的事情。

“这应该是洋票子!”

先将票子放在一边,开始回信。

茶叶的事情好办。周天受这两年一直在徽州一带作战,战况并不太顺利,不过都没有离开产茶区,所以茶叶这种东西,在他这里真不是事。有时候打仗就能缴获一批,也不知道是粤匪收的茶还是抢的茶。以前这种东西,肯定是就近卖给商人了。商人真是无孔不入,不管是自己这边,还是粤匪那边,都有商人敢凑过去做生意,有的甚至敢做两头生意。江南大营被这些商人搞的跟集市一样,南京城跟封锁他的江南大营之间生意红火。

那都是过去式了,周天受这段时间最头疼的就是收拾残局,因为江南大营又被攻破了。这次攻破江南大营的,是一个比石达开还奸诈的家伙,叫李秀成。

这影响了周天受的茶叶生意,开启这门生意帮了他大忙。他今年一年凑了五万担茶叶,除了折扣军火之外,刘勇强还先后发来了20万两银子。解了他燃眉之急,稳住了局势。否则江南大营那批散兵游勇真的没法收拾,落草为寇作乱都是好的,直接加入粤匪的话,局势就无法收拾了。

“我已托人去两湖采办茶叶,两湖商民颇不合作,有些恼人……三合镇一役后,湘军势颓,今岁粤匪再破江南大营,贼势复张……据闻洋人逼近北京,皇上命曾帅勤王,曾帅未加理会,不知真假……”

周天受一直认为湘军能打仗,是因为曾国藩总能弄来钱。虽然也时不时欠饷,但曾国藩坐镇,士兵就不会闹。他带的各路绿营,别说足额的军饷了,动不动就断粮。

他从来不觉得他会不如一个文臣会打仗。而且对湖南人没什么好感,不是因为曾国藩,而是因为自去年开始筹备茶叶后,湖南人给他使了不少绊子。他现在是湖南提督,可那批湘军根本不听他的,能节制的是湖南绿营。他有湖南提督这个官职,湖南又产茶叶,当然想从湖南弄一批茶叶。他的幕僚打听过了,茶叶在产地特别便宜,贵的是运费,可是他托湖南官员从巡抚拖到知县,那些人一个个不断推诿,就是不帮忙办理。他自己派人去直接采购,结果还被拦了好几次,当地绿营、衙门纷纷插手。

到了最后,还是只能从他的防区想办法,可今年已经八月,才弄来5万担茶叶,远远达不到10万担。要是卖给洋人10万担茶叶,今年的军费就够了。但这些情况还不能全部都告诉刘勇强,反倒再三保证能如数交割茶叶。

写完回信,周天受才重新拿起票子。

不久叫进来一个师爷模样的文人:“找人拿这张票子去上海,找洋人把银子兑出来!”

师爷立刻压下票子:“大人,这银子可不是卖茶叶的军费。这是刘大人的一番心意。”

周天受哪能不明白这个意思,很直接道:“就算是给我的,也得把银子兑出来才是。”

师爷这才接过票子准备去安排。

“且慢。如果真能兑出来,那就先兑1万两,其他先存着!”

师爷懂了,自家大人是担心银子兑不出来,打算去试试。如果洋人真的可靠,存着也方便。

周天受的几个心腹,去了趟上海,找科利洋行真的提出了银子,不过不是一万两,而是一万银元。

看着银元周天受陷入了沉思,再三思索,觉得刘勇强是个实在人。

他不傻,精明着呢。刘勇强卖给他的大炮,按照一门500两银子算,炮弹另算。他每门炮配100发炮弹,总共1000两银子。他派人去上海打听过,洋人要价高低不等,开口要三千两银子的都有,当然也有两百两银子的,他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关键是没有一家洋行有大量现货。

所以他相信刘勇强卖给他的大炮肯定赚了他的钱,但应该不多。因为他提供了5万担茶叶,茶叶价格透明,货值150万两。扣除两万杆洋枪和子弹,就剩50万两了,洋枪的价格没问题,刘勇强开的价格甚至在上海都找不到零散的货,那里的枪被粤匪炒到了100两。这50万两中,还有100门大炮加炮弹的价格,每一门配100发炮弹是1千两银子,这价格也没问题,刘勇强的炮就是1千两一门买的,他在福建的时候甚至跟李云梯打听过。

所以刘勇强中间的赚头大概就是40万两,这是他能接受的。可对方竟然送了10万个洋银给他,这就让他感觉对方太实在了,因为这笔钱他可以不给的。拿在手里的10万大洋,跟摊进军费里的100多万两银子,带给周天受的心理分量截然不同。这笔生意可以长期做,周天受心中暗想。

他很快就把心思从生意上挪开,想到了那批大炮,只要大炮一到,他就有信心稳住宣城的局面,重新激励军心,再打回去。

正想着,外面炮响,手下急匆匆来报,粤匪又打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