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啊，活到这个岁数也已经很满足了，九十多岁，也是喜丧了。”
乔斯百说完笑出了声，声音很是虚弱。
乔怀谦低着头，没说话，但眼角溢出了一滴泪珠。
“以后乔家就是你当家了。”
乔斯百呵呵笑出声，声音很是虚弱。
乔怀谦眼尾通红，他抓紧了乔斯百的手，指腹泛白，指尖也微微颤抖。
乔斯百看了他一会，又吃力的扭头看向了天花板。
“你知道我为什么……收养皖皖吗？”
乔怀谦手指蜷缩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
“为什么？”
乔斯百眨了眨浑浊的眼眸，思绪倒回了那天下着雨的夜晚。
那天是清明节。
乔斯百那天谁都没有告诉，只带了一个司机，两人去了俞书絮的墓地去祭拜。
乔斯百早早得就拄着拐杖，自己一个人去了坟地。
乔斯百给俞书絮安置了一个不错的墓地。
上面还有她年轻时拍的照片，那年代的照片还是黑白照。
这张照片贴在墓碑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早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了。
墓碑只刻着五个字，俞书絮之墓。
乔斯百原本还想刻乔斯百之妻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她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他的妻。
连乔斯百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分之二的身体都踏入了棺材，他心里还念着她。
乔斯百颤颤巍巍的坐在了俞书絮的墓碑旁，满是皱纹的手动作笨拙的拨了拨自己的头发。
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后，乔斯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憨厚。
“阿絮，又见面了。”
没有人回应他。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乔斯百和一个墓地。
乔斯百却好像真的认为旁边有人在和他说话一样，脸上带着笑意。
他看向了旁边的墓碑上的照片，照片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了。
但依稀能看到俞书絮清秀的面容。
乔斯百一下就红了眼，他的指腹轻轻蹭着上面的照片。
“阿絮，你还是这么漂亮，我都老了。”
说完乔斯百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
“也不知道我下去找你的时候，你还认不认得我。”
“我都这把岁数了，很快就能和你团聚了，你在等等我。”
“我很想你。”
……
乔斯百那天和俞书絮说了很多很多话。
他边烧着纸钱，嘴巴也一直在念念有词。
他从日出坐到日落。
给俞书絮烧的纸钱成的灰也早已经随风飘扬而去了。
直到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乔斯百才反应过来已经这么晚了。
随他而来的司机也撑着伞过来了。
“老爷子，该回去了。”
“好。”
乔斯百侧头看向了墓碑，手颤抖着摸了摸上面的照片。
像是要透过这冰冷的墓碑抚摸他许久未见的爱人一样。
“阿絮，明年再见。”
乔怀谦看了许久，眼眶看的泛热，才颤抖着起身。
旁边的司机也扶着他。
走了一段路后，乔斯百又转头看向了身后的坟墓。
已经是晚上了，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还下着毛毛细雨。
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个冰冷的坟墓。
就好像他抛下了他的爱人留在这荒凉之地一样。
乔斯百没忍住哽咽出声。
“老李。”
老李是随他而来的司机。
“诶，怎么了？”
“你说阿絮会不会怪我把她留在这里。”
乔斯百抹了抹眼泪，躬着腰。
老李跟在乔斯百身边多年，也是大概了解俞书絮对他的意义深重。
老李脸色沉重。
“不会的。她也许现在正担心的看着你呢，正唤你回家呢，老爷子，我们先回家？”
乔斯百叹了口气，又扭头看了一眼，轻轻的点头。
“好。”
老李扶着乔斯百往楼梯下走。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乔斯百突然想起了这两句诗。
他现在这副模样可不就是这两句诗的写实吗？
清明时节下着雨，路上的他想她情绪低落，神魂涣散。
老李扶着乔斯百下楼梯的时候，旁边还经过了一个苍老的身影，他穿着雨衣还带着帽子。
起初，乔斯百没有太在意，但在旁边的老人经过时，他无意间瞄了一眼。
在看到旁边的老人脸颊标志性黑痣的时候。
乔斯百猛的僵在了原地。
老李见乔斯百突然停下了，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
乔斯百没说话，目光阴狠的看着离开的身影，身躯也变得颤抖。
老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是只看到了一个过路人。
“老爷子，怎么了？”
老李又重复了一遍。
“沈青襄。”
乔斯百一字一顿的出声，每个字都咬的特别重。
果不其然，沈青襄坐在了俞书絮的墓碑旁，是乔斯百刚刚坐的位置。
老李不知道沈青襄这个人的存在，看到刚刚路过的老人坐在了墓碑旁，疑惑出声。
“他认识书絮小姐吗？怎么坐在那里？”
乔斯百瞪直了眼睛，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们走！”
……
“后来下山的时候，我和老李就一直在车里等沈青襄下山。我命令老李把沈青襄给碾死，沈青襄下山的时候，我也下了车，我要亲眼看到他被碾死的场景……”
乔斯百情绪也渐渐激动了起来，也咳嗽个不停，他现在这状况，一咳嗽体内的五脏六腑就开始移位一样。
乔怀谦彻底僵住了，错愕的看着乔斯百。
没等乔怀谦回应，乔斯百又艰难出声。
“但是那天雨太大了，路也滑，老李开车的时候准备撞死沈青襄的时候，轮胎打了滑，车竟朝我的方向开过来了。让我没想到的是，旁边的沈青襄突然朝我的方向冲过来，推开了我，他也如我自己的愿被……撞死了。”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乔怀谦没说话，只是错愕的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爷爷。
“虽然他救了我一命，但我那时候看到他被碾死在地上，我心里真的很痛快，我的阿絮……”
说着乔斯百又重重的咳嗽，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焦了。
“后来我又查到原来阿絮还有一个孙女，就是清皖。”
乔怀谦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了，这一拨又一拨的信息把他给轰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