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算什么？我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我只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周衍，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周衍仰头瞧了一眼天青色的天空，他厌烦这种无力的感觉，也讨厌一切超出掌控范围的东西，更别提把心爱之人拱手相让。
他不信命，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认命。
“我们已经越走越远了。”
“不，”陆琦难以置信地摇头，“不是这样的。”
不是他们越走越远，是周衍，他必须走远了。
“不管我的结局如何，走你该走的路，不要再为我停留。”
“你……”
“我有分寸，等时机成熟，我会去做我该做的事。”
陆琦以为自己之前的劝诫起到了效果，她紧绷着泪水说不出话。
如果周衍愿意浪子回头，那么没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次回去之后，答应我，”周衍停下脚步对上她的目光，“你要认真考虑和傅恒的事情。”
陆琦深吸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面前又竖起了第三重山。
周衍的涉恶性质和亡命未来是第一重山；世人的眼光和道德谴责是第二重山；傅恒的介入和纠缠是第三重山。
他的再次出现成为最后割衍主动退缩和让步的结果。陆琦知道，但凡有任何回旋与转机的余地，他都不可能选择放弃。
路太远，他们都看不到尽头。
陆琦只能含泪点头，周衍微叹着摸了摸她的脸，把她拉入怀中。
“好了，乖，不想这个事情了。”
“出来玩你非要说这些。”
“是我错了，跟你道歉，不该扫你兴。”
周衍的声音放柔了许多，与陆琦一样带了些哽咽，他用拇指的指腹擦去陆琦将落未落的眼泪，拥着她继续往文创店方向走。
通关文牒、大佛书签、龙门全景手绘图等等，文创店里琳琅满目，陆琦驻足许久但兴致不高，她看了眼上面标明的价格后就离开。
“不喜欢？”
陆琦读到周衍目光中的关切，她摇了摇头。
周衍没再说什么，拉着陆琦出了文创店，在不远处找了个公共长椅坐下。
“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么？”周衍想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却发现换了衣服后没带就又把手放下，“像暖阳，很开朗的一个姑娘。”
陆琦垂眸没说话。
“是我的错，这几个月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琦的一滴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轻轻滑落到嘴边，她不知道是甜是咸。
“我以为陪你来洛浦能让你心情好一些，不是先前那样忧郁、沉重，那样的你看得我心都快碎了。”
陆琦抬头去看周衍，他苦笑着，眼里也有湿润。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陆琦蓦然用手心覆上周衍的嘴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
无声的沉默震耳欲聋。
未曾退化的积雪在冬日阳光下闪闪发光，光线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是一首柔和的诗篇。
可这束光来得太迟，迟得让周衍不得不躲开。
他们靠坐在一起再没说一句话。
很久之后陆琦吸了吸鼻子，笑着看周衍。
“回去吗？”
……
逛龙门比博物馆累多了，他们前前后后大概走了好几公里，陆琦腿都走得酸了。
好像出去游玩一天，回到酒店房间的第一件事永远是换了拖鞋四仰八叉半躺在床上。休息好了后陆琦把相机里新拍的照片都传到了手机上，在相册里来回翻看着。
拍出来的照片都很好看，尤其是周衍。
他不穿西服时多了种居家的味道，眉眼里虽然清冷但却正是魅力所在，不过看似光明磊落的一番模样谁知道他背地里到底做过多少不可言说的坏事。
陆琦始终不愿意相信周衍是混黑社会的，她转头去看沙发上周衍。
他在抽烟。
清瘦的双颊上因为吸烟的动作会微微凹陷下去一截，吐出来的时候腮再鼓起，明明反感男人抽烟，但陆琦却并不讨厌周衍吞云吐雾的样子。
“周衍。”
“嗯？”
“你……到底干过哪些坏事情？”
周衍夹烟的手顿了顿才去弹烟灰，老半天他浅浅地闷笑了一声。
“放心，干再坏的事情也没什么陋习，不嫖娼不泡女人。”
“……我不是问这个，我就想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坏人？”
周衍好像真的就着陆琦的话做起了人生总结，他想了很长时间。
好狗坏狗，疯狗野狗，不知道该归为哪一类，反正替许宗寅干事就只能算是条狗，最多可以说是高贵的上等品种的，忠犬。
刀尖舔血如履薄冰，三分真七分假，少说话多做事是保命的最好办法。黑帮反派里的军师文人，做事稳重不留把柄，手起刀落的时候也是真狠，但从来不要人命。
这是周主任的原则，他可以替许宗寅收拾人，但最后一下子总要扔给手下人去干。
这样算不上身上背有命案吧。
不，周衍知道这样也算。
行吧，反正他也没打算跑，爱怎样怎样吧。
亡命天涯稍不留神就会死掉，所以老是得在各种上流人面前装，点头哈腰连声附和，来者不拒接过各只手递来的烟酒，久而久之就把胃给造坏了。
所以就不太想着男女那些事了，找女朋友太麻烦，找一夜情算是祸害良家妇女，罢了，周主任觉得闭上眼禁欲养胃也算不错，实在憋得没办法了那就另说。
黑西装焊死在身上的时候就像是天生的上位，腕表、皮带、额头上若隐若现不太清晰的疤痕、齐整头发里夹杂的几根灰白。
看上去真不像什么好人，但坏的也不透，自认为有道德但不多，有爱但也不多。
真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悟已往之不谏，来者也不可追。
周衍想骂娘。
一系列心理活动随着捻灭的烟头而结束，他勾了两下手指，让陆琦过来。
“你总是不喜欢回答问题。”
“你不该知道这些事情。”
陆跨坐在周衍腿上后他抱上她的腰，低头埋在她胸前。
“这几天都没怎么见你抽烟。”
“今天犯瘾了。”
“一根管用吗？”
周衍抬头回视陆琦后笑了，他环在腰间的一手向上轻柔地扣上陆琦的后脖颈，下一秒凑近。
“不管用。”
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吻，周衍嘴里残存的烟草味并不呛人反而会让陆琦贪恋起来，于是被动换主动，陆琦追着缓缓向后靠的周衍延续这个吻。
处于这种体位下会让俩人都玩心四起，虽然陆琦不止一次以跨坐的方式与周衍面对面接吻，但强势得把人压着还是第一次。周衍装作动弹不得的样子，除了用嘴回应陆琦外其他身体部位全部松懈着，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时陆琦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语音通话的铃声，周衍动了动舌尖在嘴角旁做回味，微扬下巴让陆琦去接电话。
“是李若飞。”
“他还真会挑时候。”
周衍的话自然不能让李若飞听见，陆琦连忙嘘了一声后才按了接通键。
“我给你送年货你家里没人啊？”
“啊李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我现在没在江州。”
“出去玩去了？”
“对，我和周衍一起。”
“什么？！”李若飞的反应像是听到了惊天大瓜，“你不是和周衍分……分居了吗？”
周衍知道李若飞本来是想说分手的，他懒得插话转而用到手里的动作上，伸进陆琦的衣服里探着她光滑的后背，埋头蹭在脖颈处弄得陆琦有些痒。
“我们……算是藕断丝连吧。”
“你们整挺好，周衍呢，我不会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吧？”
“没事李总，”周衍话里带着笑音，“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