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宗寅以前一直以为周衍是那种心冷到极致的人，亲眼看着他不留情面拒绝过女同事的追求，干起活来手起刀落也从来不会留尾巴。
话都藏在心里，良心给腾了地，所以麻木之后就没有什么罪恶感。
做完坏事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亏欠，也不会去忏悔，但许宗寅没想到周衍和自己一样，也喜欢一边作恶一边求佛，看吧，他也有恐惧的东西。
“谈不上悲观，就是觉得一直太空洞了，换个头像也换种心情。”
周衍小心翼翼地答复，话不多的原因更多是怕讲错话。许宗寅是伪装成外热内冷的狼，他多谋也阴险，周衍不能确定他的手段会不会有一天也用到自己手上，所以只能将自己彻底伪装。
“跟陈文良约的时间是今晚八点，江宁酒店。”
许宗寅点了头，“你也一起去。”
“昨天晚上是……”
他抬手止了周衍的话，“没事，理解。”
中午的饭陆琦是和邱明一起吃的。他来周衍办公室送东西，正好陆琦要下楼用餐，说上次送她去疗养院的事还没来得及感谢，就趁这个机会请他吃饭。
“主任他……”
“周衍中午应该不回来吧？这几天都是，怎么，你担心他会误会？”
“当然不是。”
于是陆琦就和邱明去了上次的餐馆，平时一向节俭的她点了几个好菜，等餐的功夫坐着和邱明聊天。
“你来集团多长时间了啊？”
“八九年了吧，具体记不清了。”
“那你和周衍应该很熟？”
“当然熟，他是我的直属领导。”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邱明张望了一下周围，淡淡一笑中略显拘谨。
“那昨天晚上的时候你和他在一起吗？”
“在，不过主任提前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许总又交代他别的事情。”
“昨晚下雨，我没带伞，他去接我了。”
邱明脸上明显诧异，又马上反应过来点头。
“我也看到你的朋友圈了，没想到主任也有这样温情的一面。”
“他是赶鸭子上架。”
这顿饭让邱明吃得有些不自在，倒不是怕陆琦是周衍的人，而是要时刻戒备着陆琦向自己打听什么事，他自然是不能说，万一说漏嘴了事就大了。
好在陆琦并没有问什么，她不傻，这边自己说了什么话，说不定一会邱明就会给周衍打小报告，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晚上的时候陆琦还是挤公交回去，她没有给周衍发信息报备，也知道他事情没有忙完，就自己买菜准备回去做晚饭。
八点的时候，许宗寅准时到了江宁饭店，周衍陪他进去的时候，陈文良已经到了。
“不好意思文良，有点事给耽搁了。”
“许总事情多，我多等一会也没关系。”
二人握手入座，周衍插着兜站在了包间门口。
“不知道许总找我有什么事情？”
陈文良刚博士毕业，现在在市中心医院工作，不掺和经济，也不清楚自己父亲的政事，实在猜不到许宗寅来找自己干什么。
“是这样，我们集团的房地产一直和政府有合作，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和你父亲有合作。”
“噢，那您应该找他，这些事情我并不了解。”
许宗寅一笑，招呼陈文良动筷。
“陈市长工作太忙，要不是在公会上，我想见他一面都难，其实找他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做个谢，宝龙那块地多亏他推着，要不然我也不会拿。”
经济和政治上的事陈文良听不太懂，但看着许宗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大概知道二人是涉及到了利益纠纷。
“那您是想让我给我爸传话？”
“用不着这么麻烦，就是请你吃个饭，谢你就等于谢他了，来，干一杯。”
陈文良举杯，轻轻抿了一口高浓度的红酒。
“还没女朋友吧？”
“没。”
“一看就能看出来，小伙子还是年轻，你爸平常工作忙，还是少让他为你的人生大事操心。”
“这事不急，他催也没用，要随缘。”
站在包间门口的周衍能听到许宗寅和陈文良的讲话，他偶尔往餐桌上瞟一眼，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明明这么高大有型的一人硬是给老板当了背景板，也永远在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
看到桌上的俩人吃的正香，周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于是掏出手机给陆琦发了条信息。
“给我留饭。”
这个时候陆琦正在用一次性塑料手套有滋有味地剥着小龙虾，难得周衍不在，她买完菜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突发奇想叫了外卖，现在吃得正香甜。
她看了一眼边上的手机，因为腾不出手所以就没回，因此隔了很长时间，周衍的手机才震了一下。
“抱歉周主任，没做饭。”
周衍的舌尖在牙齿上抵了抵，他低歪着头想不明白，不一会轻出声觉得好笑。
“那你吃的什么？”
“龙虾。”
为了解释清楚，陆琦还特意拍了一张照片发来。
周衍又气又笑，看完后把手机揣兜里，往包房内看了一眼，二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找司机把准备好的东西提在了手上。
“一点礼物，平时在医院上班用得着。”
许宗寅率先站起身，让周衍把手里提的东西交给陈文良。
陈文良自身也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人，他本是不想收的，但看许宗寅的架势，不拿肯定是不行。
“那就谢谢许总了。”
三人到了酒店门口，陈文良有自己的车，就先行离开。
“黑棋落子，下一步就看陈正禹肯不肯让步了。”许宗寅说。
“感觉没有那么容易。”
“今晚他会来电话的。”
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许宗寅上车，周衍坐在了前面。
“你还没吃饭吧？”
“等把您送回家，我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不用了，先送你回集团开自己的车，再让司机送我回去。”
“好。”
时间已经算不上早，周衍的胃像是没知觉似的，依然感受不到饥饿，他回集团开车回去，系安全带的同时翻开手机通讯录给陆琦打了电话。
接的倒是很快。
“吃饱了么，再给你带点？”
陆琦听出来周衍是在反话正说。
“吃好了，还给你剩了一些虾，剥好回来等你吃。”
“叫外卖就只点了红虾？”
“对啊。”
“想吃烧烤么？”
“现在？”
“对。”
陆琦在电话那头笑了，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九点八分。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周衍没说话，直了直身体，拧了车钥匙单手扶上方向盘倒车。
通话就这样沉寂了半分多钟，最后周衍用惯常冷淡的声线打破平静。
“吃还是不吃？”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