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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董皓渐渐习惯了离家生活,也不再问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到邺城了。

反正就是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平时行军的时候就骑着自己的矮种马,跟在自己父亲的身边,不要乱跑就行了。

直到出了井陉进入常山国后,情况才有了变化。

常山国,是冀州九郡国之一,下辖共十二县,虽然不能跟南阳、汝南相比,但也是一个大郡了。而且以前就是冀州的治所高邑所在。韩馥任冀州牧时,治所仍在高邑,当袁绍夺取冀州之后,才把治所迁徙到了南边的邺城。

因为长时间作为冀州治所驻地,常山国的发展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在经历了袁绍往南迁徙治所、与公孙瓒交战、和黑山军缠斗,不久前被徐晃麾下都张合领军攻破占领后,久经战火的常山国已经不可避免的衰败下去。整个郡国都变得民生凋敝、人口十不存一,放眼望去平坦肥沃的耕地几乎全部荒芜了,路途中不少的村落都已经彻底毁于战火之中,变得空无一人了。

仅剩的一些百姓,也都是无力求生的老弱病残,他们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在村落中三五成群的挖着野菜,看着盔甲鲜明、气势恢宏的军队走来也丝毫不怕,自顾自的用陶罐煮着野菜。也幸亏席卷天下的旱灾蝗灾早就已经过去了,不然这些人连野菜都找不到了,甚至还有可能发生人相食的惨剧!

这一切都在董璜的预料之中,但对于董皓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置信了,年幼的他从未想过,人竟然能那么瘦,就真的跟皮包骨一样……

“连年战火、他们根本没办法安心耕种,好不容易种出点粮食,一打仗就什么都不剩了,就算有存下来的,也要做粮种,这些就算死,他们也不敢吃……”

董璜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语重心长的给董皓解释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趁机作乱的狗杂种,趁着双方大战无暇顾及时兴风作浪,欺辱这些失去了青壮保护的百姓,他们能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那他们呢!那些男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在战场上呢!大概率是死了……”

董皓闻言沉默了,聪明的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父亲也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而且冀州原先好像是属于什么袁绍的?但现在却变成了父亲的,大概是父亲从袁绍手中抢过来的吧?那他们变成这样,是父亲造成的吗?可晋阳的百姓们不是这样的啊!

小小年纪的董皓想不明白太复杂的问题,虽然现实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他并不能洞察到本质,因此他只能沉默着,然后向董璜提出了一个请求。

“父亲,我们有多余的粮食吗?要不分给他们一些吧?”

华雄、张绣闻言都露出了笑容,董璜也很满意董皓的请求,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一提议,“我们的粮食虽然有多的,但整个冀州挨饿受冻、担惊受怕的人多着呢,可救不了所有人啊!”

见董皓又想说些什么,董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宽慰道,“放心好了,常山已经被朝廷夺回来了,很快就能重新恢复秩序了,到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挨饿了。”

“那需要多久?”

“很快的,皓儿,你既然可怜他们,那日后可就要记得爱护百姓啊!”

“嗯!”董皓点了点脑袋,他不清楚父亲所说的话语,但他觉得这些人挺可怜的,因此他觉得以后要是自己有那个能力的话,可以对他们好一点。

不管怎么样,至少这次的冀州之行已经给董皓留下了一些深刻的印象,对于董璜来说这已经够了,董皓对百姓有怜悯之心,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就该让他知道,掌握了军队才能掌握权力。

于是,董璜派人给刚刚打下常山国的张合送去了一封亲笔信,嘱咐他尽快恢复常山国的生产后,便带着大军继续南下了,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请求,给附近的每个村落留了五石粮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董璜一边走一边带着董皓考察各地的情况,对于冀州的情况有了更细致的了解。因为最先攻克的就是邺城,所以徐晃也是从南往北、从西往东打,因此越往南情况就越好,甚至有一些地方已经恢复到了战前的水平,完全看不出来不久前刚刚发生了战争。

刚刚经过荒废的北冀州,现在见到南部地区的“繁华”后,董皓一时间有些失神。华雄和张绣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还算不上繁华,但这么快就能恢复秩序和生产,也是很厉害了。

“看样子荀参军这段时间很辛苦啊!”

华雄点了点头,对此很是认可,“没想到荀参军的不只擅长出谋划策,对于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啊!”

董璜对此付之一笑,荀攸能治理地方他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智商摆在那里,只是效果如此显着,恐怕也离不开河北世家的示好吧?这些家伙,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行了,把队伍列好了!邺城那边肯定是得到消息了,别在河北百姓面前堕了我西凉军的威名!”

“是!”

张绣和华雄闻言都正色起来,他们可都是西凉军的嫡系,对于西凉军的声望还是很在意的,何况这还影响到大将军的形象呢!必须要拿出最威风的一面才行!

华雄莽撞、张绣粗疏,但二人执行军令却毫不含糊,再加上陌刀、屠各都是精锐,很快就组好了军阵,华雄带着陌刀拱卫在董璜和董皓的身旁,张绣带着屠各义从在前方开道,不疾不徐的向着邺城进发。士卒的身上由内而外的产生了一股凶煞之气,这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才有的东西,令普通人见之胆寒。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董皓有些措手不及,这些人在他的印象中都是非常和蔼的叔伯们,面对他时都是笑嘻嘻的,尤其是华雄这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家伙,对自己几乎是有求必应,就算是看上去比较冷漠的张绣,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

但现在看上去,个个都显得生人勿近,甚至让他感到了一阵害怕。让他不由得拉住了自己的父亲,以此来获得一些安全感。

董璜笑着轻轻的拍了拍他,将董皓抱上了他的果下马,“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怕的!陌刀是我的私人护卫,屠各是我的私人部曲,他们将来都是你的,你不用害怕!”

诶?我的?董皓惊了,这些人以后都是自己的吗?自己也能像父亲一样,随意号令他们吗?董皓陷入了迟疑之中。

很快,大军便赶到了邺城,在荀攸、杨奉、崔林等官吏的带领下,早就得知大将军会驾临邺城的世家大族们都俯首帖耳,恭恭敬敬的列着队,对着董璜这个掌握了他们生杀大权的人行礼参拜,态度不可谓不恭敬。

“我等拜见大将军!”

董璜勒马停下,并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直到虎目完全扫过了众人一遍后,才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马鞭,“有劳诸位久候了,起来吧!”

荀攸抬头,然后便看到了骑着一匹矮马的董皓。大公子?大将军这是……

不少人在听话起身后,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董皓的存在,实在是在一帮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中,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太过引人注目了。能和大将军一起被西凉军拱卫,又是这个年龄的,恐怕只有大将军的长子了吧?

只是,大将军带着大公子来邺城干嘛?

许多人都不太明白,但荀攸和崔林却已经猜到了什么,不由得多看了董皓一眼。

而董皓,明显也很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场景,对于他人那夹杂着羡慕、敬畏的眼神很是享受,不由得挺了挺自己的胸膛,对着河北世家们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