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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红梅拿来的腊肉很香,大队自己喂的猪,膘肥,厚厚的肥肉煮好之后,变成了焦黄色,切成薄片,用筷子夹起来,都能透过阳光。

供销社也有卖腊肉的,但是没这么地道,这些腊肉,都是张巧茹细细的晾晒过,又吊在灶台上,日日熏着,沾染了浓重的烟火气。

高阳很爱吃腊肉,不光腊肉,只要是肉,她都爱吃,她儿子亮亮刚一岁,还正在吃奶,家里的肉蛋奶都是紧着给她吃的,她一闻到这股香气口水就冒出来了。

但是刚才刚惹的范七妹不高兴了,高阳不好意思出去,也不愿意出去,必须得有人请她才行,要不然不吃。

但是腊肉太香了,外面传来刀切案板的声音,肯定开始切腊肉了。

正犹豫的时候,声音停了,脚步声走到她屋门前,帘子撩起来,周红梅的脸露出来,笑盈盈的,“嫂子,我带了些腊肉和腊肠,刚煮好,你来吃点吧。”

高阳犹豫了一下,在要脸还是要肉之间,迅速的了选择了要肉,她从床上坐起来,“行吧,那我就去吃一点。”

炕上躺着一个小娃娃,正睡的香,小肚皮一起一伏的,看到这个小娃娃,周红梅心里一动,走上前去,“这是亮亮吧,长的真可爱。”

“是啊,长得跟你哥可像了。”

两个女人趴在炕前,围观了一会儿可爱的小娃娃,周红梅心里一动,原来小孩子这么可爱啊,还一股奶香味。

高阳比刚才变得温情了一些,“你也结婚好久了吧,还没信儿呢?”

“呃......啊!”

周红梅尴尬了起来,笑道,“不说这个了,咱去吃肉吧。”

“行。”

两个人走出屋子,案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腊肉和香肠,还冒着热气,高阳拿起双筷子,吃了几片,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真好吃啊!”

看到她那个样子,范七妹白了她一眼,但是眉头却松了下来,做老人的,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儿女内讧,只要能一团和气,他们就高兴。

现在周红梅拿了东西出来,堵住了高阳的嘴,让她不再闹脾气,范七妹也觉得脸上有面子,女儿没给她丢人,她略有些得意的说道,“红梅刚煮好,就叫你去吃,你看她对你多好。”

周红梅笑了一下,高阳似笑非笑,没说话,反正让她知这个人情,那是不可能的,范七妹搞了一个没脸,她讪讪地干别的活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周红军回来了,手上拎着一袋子五香花生豆,几个咸鸡蛋,还有一瓶子咸菜。

“娘,供销社的肉都没了,我看着买了几样。”

范七妹又烦躁起来,“算了算了,吃饭吧。”

看到桌子上的腊肉和腊肠,周红军也高兴了起来,一家子因为周红梅带回来的肉,又恢复了好气氛。

周平全程没怎么说话,他是个老古板的人,男女有别,就是跟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样,再说七年没见了,没什么话可讲的,女儿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就不管她了 。

周国平跟周红梅没说几句话,却跟肖国庆谈的很不错,他原来也是农民,后来进了城,但还是怀念土地,跟肖国庆说了不少种地的事。

吃完饭,周家人全都去上班了,走之前,范七妹嘱咐周红梅和肖国庆到屋里歇歇,困了就睡一觉。

屋子里又空了,高阳关上屋门,带着孩子睡觉去了,周红梅将碗筷洗了,屋子收拾干净了。

说也奇怪,以前在肖家的时候,她干一点活都很愤愤不平,不是想着推给张巧茹,就是想推给王淑梅,总之丁点小事,都想争一争,但是回了家,却奇怪的,自己主动就去干了。

一切都收拾干净了,两个人躺到了里屋炕上,人很困,却睡不着。

良久,肖国庆说道,“红梅,咱们晚上去住招待所吧,这里也住不下。”

“......再说吧......”

两个人都睡不着,索性起来收拾东西,他们这次带了不少好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还有张巧茹给他们收上来的大粗布,都是村里有经验的老婆婆织的,本以为是个稀罕东西,但到了城里才发现,这里人们穿的都很洋气,看起来没人需要这个。

一个念头从周红梅心中升起来,但是她还不确定。

天色渐晚,周家人下班了,范七妹的篮子里装着一些小鱼,还有一刀五花肉,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淘换来的。

周红菊说道,“娘,你怎么买这个,这个可难弄了。”

“你姐爱吃,你忘了?你姐以前最爱吃我做的香辣小鱼干了。”

范七妹拿着把小刀,将指把长的刀,将小鱼剖肠去肚,个个收拾干净,用水细细的洗过,然后拿油慢慢的煎了,最后倒上大蒜头,洋葱香菜,将能用上的调料都用上,做出来了一盘子黄灿灿焦香的小鱼干。

这盘子冒着热气的小鱼干放到了周红梅的跟前,范七妹无视高阳不满的目光,

“红梅,吃吧,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嗯。”

这种小鱼干,配着大米饭最好吃了,但家里人多,白米饭不够,范七妹蒸了二米饭,中间掺杂了点别的杂粮,但配上小鱼干,还有腊肉腊肠,软乎乎的炒豆腐,小叶子菜,这顿饭像是过年一样。

这顿晚饭,和乡下吃的没有太多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头上悬挂的明亮的灯泡,照着每个人疲惫的脸。

范七妹说,“我跟你爹商量了,你爹带着国庆去别人家睡,咱们娘三个一个屋睡,正好说说话。”

这个安排,大家都很满意,周平带着肖国庆走了,范七妹找出新被子,铺了床,带着两个女儿倒在了炕上。

三个人都长长的出了口气,他们都很累。

周红菊最兴奋,在炕上滚来滚去,呵呵出声,“哎呀,好久没睡炕了,可真舒服啊,天天让我睡木板,睡的我腰疼。”

范七妹说道,“家里就这样,也没办法,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赶紧相亲,找个条件好的,等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屋子,就能睡炕了。”

“我才不呢,为了睡个炕,就随便嫁个人,那还不如睡木板。”

范七妹和周红菊说了一会儿话,周红梅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她下乡之前,周红菊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经常是她跟范七妹说话,现在,妹妹已经取代了她,而她,已经没什么话好说了。

一会儿,小小的呼噜声响起来,是周红菊,她扛不住,已经睡着了。

范七妹叹了口气,“红菊在服装厂挺累的,他们组长不喜欢她,嫌她不听话,总是把那些不好干的活派给她,这种服装厂的活也不好干,干时间长了,吸些布上面的毛毛,总爱咳嗽。”

周红梅也叹气了,真的是人人的日子都不容易,她本来有一肚子委屈的话,想要跟范七妹倾诉,但回来之后,才发现家里也一堆的事,过得也不是很如意。

范七妹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的苍老和疲惫,周红梅想起白天,她对着高阳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又略微有些讨好的样子,心里十分唏嘘。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范七妹靠过来,头挨着周红梅的头,低低的问道,“红梅,你跟国庆没出事吧?”

“......没事,没什么事儿......”

“哦——”

范七妹长长的出了口气,放下心来,“你们两个突然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吵架了,吓死我了,那你婆婆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

“那就好,你那个婆婆我上次见了,人挺好的,也肯干活,给她当媳妇,肯定能轻松不少。”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范七妹又给周红梅讲了一堆她以前的熟人,大部分结婚后,都遇到了恶婆婆,过得日子都不如意。

“你们在乡下还好一点,好歹有地可以种,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到山里找点吃的,咱们城里看着好,但是手停口就停,没有工作了,就只能在家里待着挨饿,天天被婆家人嫌弃。”

范七妹叨叨了半天,还挺羡慕周红梅乡下的日子,周红梅没吭声,她不知道母亲是在安慰她,还是真的这么想。

“红梅。”

“嗯?”

“你咋还没怀孕呢?结婚都半年了,得赶紧怀上啊,你不怀孕,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

范七妹着急起来,“这孩子,是女人在婆家立足的根本,你不生孩子,哪个男人会要你?”

周红梅沉默,其实肖国庆也是这个意思,他娶她,一部分原因,就是要传宗接代。

“娘,不着急,以后会有的。”

“怎么会不着急呢,不行,明天我去给你找找偏方,而且是一举得男的那种,咱们附近有不少人吃,你也吃上。”

周红梅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要是这个时候提起离婚的事,范七妹估计得气死,算了算了。

“娘,咱们这边有知青回来吗?就是上了工农兵大学的那种?”

范七妹一下子明白了周红梅的意思,她睡不着了,“你也想回来?”

“不是,我就是问问,现在不是有这个政策嘛。”

“唉,不知道,倒是有几个回来的,拿着通知书去大学报到了,但以后怎么样,大家都不知道,反正现在到处搞运动,万一上着上着,又被关到牛棚里去了呢,谁也说不准。”

范七妹对这个事情并不看好,她怕周红梅也有这个心思,劝说道,“红梅,你别动这个心思了,你看到了,其实回城的日子并不好过,天天胆战心惊的,生怕被人写大字报,吃的用的也不方便,什么东西都得买,还比不上乡下。”

说着说着,范七妹困了,“娘睡了,明天早上还得起来做饭,等明天再说啊。”

又一阵鼾声响起,范七妹入睡的很快,她确实很累,要上班挣钱,要操持一家子的饭食,还要平衡各种关系,又遇到高阳这个阴阳怪气的懒媳妇,没事扎她几下,过得很膈应。

夜色沉沉,周红梅凝视着窗外,适应了之后,能看到窗帘上印着黑白色的大熊猫,抱着一根肥肥的竹子,看上去憨态可掬。

先就这样吧,她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不能再将自己的烦恼推给母亲,她也很累了。

第二天一早,周红梅醒的很早,在乡下,她习惯了早起,她熬了热热的稀饭,又出去到国营的饭店里抢了几根油条,一家人吃了早饭,又各自散开。

周红梅问范七妹,“娘,那个小鱼你是从哪里买的?”

“在板桥河的桥洞下面,那边有个黑市,不过你不要去啊,有人巡逻。”

“知道了。”

都去上班了,又只剩下他们几个,高阳带着孩子在屋里关着,周红梅和肖国庆在另一个屋子里呆着,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上工了,正在地里忙活呢。

现在别人都去上班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在这里闲着,感觉很无聊,光阴虚度,有这功夫,还不如上工挣点工分呢。

周红梅对肖国庆嘀咕几句,肖国庆睁大眼睛,“行吗?”

“行不行的,试试才知道。”

他们两个的事情,大部分是周红梅做主,这次也不例外,肖国庆听周红梅的,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留了一点腊肉和腊肠,剩下的全都背着,两个人出去了。

出了这个大院子,朝着板桥河去了,原来,周红梅的意思是,给家里留点腊肠和腊肉,剩下的全都拿出去卖掉。

黑市他们也去过,但只是他们乡里的,比这个小得多,为了避免被一锅端,他们分为两拨,肖国庆背着大部分在后面,周红梅拿着一点点在前面。

周红梅手插在兜里,紧紧的攥着一块布,里面包着一点腊肉,一点腊肠,一点白面,他们拿来的东西,她都装了一点。

桥洞下面有几个人,陆陆续续路过,周红梅也不知道谁是买家,谁是卖家,大家手里都没有东西,到底是哪个买,哪个卖哦。

周红梅转了好几圈,根本没头绪,她不敢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万一碰上革委会的怎么办。

好一会儿,有人站到她跟前,是个女人,那人看了她一会儿,“你要买东西?”

周红梅愣了一下,“啊?”

“那就是有东西要卖?”

“呃......”

女人靠近她,笑着说道,“头一次来吧,你不认识我,我是这片的,人们都叫我刀姐,我卖东西,也买东西,你是哪样?”

“我......”

忽然,一声呼哨传来,刀姐一拉周红梅的袖子,“革委会的人来了,走!”

周红梅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跑了起来,他们跑出了桥洞,从肖国庆身边擦身而过,她喊道,“国庆,快走!”

肖国庆跟在后面,也跑的飞快,一直跑出去一里多地,到了一个胡同里,三个人才松了口气,都弯着腰大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