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旻看着眼前的男孩子，感慨地踏上一条属于自己的征程。
这个男孩子长高了不少，果然是年轻，短短两年的时间，本来矮了孙旻一个头的高度的男生现在已和孙旻同样高。
平修然这两年的各项考核都在前几名，指导员也挺欣赏他不争不抢，踏踏实实的性格。
他今年稳扎稳打地考上了军校，营地里的每个人都觉得他后面的路一定很长远。
孙旻还挺为平修然考上军校这事儿感到骄傲的，结果出来的那天，他请了战友一人一杯奶茶，理由是自家儿子终于出息了。
看到平修然还来送自己离开，孙旻更高兴了，这两年下来，他欺负的人并不是一只白眼狼。
“旻哥。”
平修然跟了几步，伸手握住了孙旻的手臂。
“旻哥，你会回来看看吗？”
孙旻缓缓回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啥会对平修然这么有亲切感了，这个孩子蠢起来和梁秋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回来？我凭啥回来？”
“回来，见见大家。”平修然没能说出回来见见自己的话，“大家都挺舍不得你的。”
“你们蒙了心了吧？送别大会没去开吗？”
孙旻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平修然的脑门，“当时指导员强调了又强调，退伍了就和部队没有联系了，你开会的时候又睡着了吗？”
平修然拿开孙旻的手，小心反驳，“我没在指导员开会的时候睡过。”
孙旻赞同地点头，“神游神游，我用词不当。”
孙旻嘴上没皮这事儿平修然早就习惯，他不听孙旻在那瞎扯淡，执着地拦在了孙旻跟前。
“兄弟们说大家再吃个饭，你晚上别忘了。”
“散伙饭？”
孙旻眼皮一挑，动作像极了一个资深老流氓。
“嗯，”平修然梗着脖子，忍住了自己眼眶里的眼泪，“我们掏钱，大家最后聚一次。”
最终选择留下的人只剩了大半，许多交情好的战友们都选择了离开。
不是他们不想留，而是这个社会不给他们留下的机会。
孙旻作为这一批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离开对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安稳的结局。
“别给我来这套，吃来吃去不就是食堂里那点东西，刘师傅的菜我都吃了两年了，他加多少盐我都能给你背出来。”
平修然死死握着孙旻的手臂，不给他离开的机会。
“这个和我们没关系，盐多盐少也都只有今天这一顿了，你不是喜欢刘师傅的红烧肉吗？这次抓紧再来一盆。”
孙旻嗤笑。
“什么一盆？你当我是猪吗？”
“那就一块，随便你，但你必须来。”
孙旻被平修然那个执着的小眼神逼得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答应下来。
“我就去一下，酒就不喝了，剩下的事情你们爱干嘛干嘛。”
“好。”
平修然眼睛一亮，手上又加了一把力。
“你来就好，我只要你来。”
“刚刚不是说大家一起？”
孙旻一脸疑惑。
“是大家，大家。”
平修然心虚地摸摸鼻子，小心地请孙旻离开。
“你们不是想搞我吧？”
孙旻小心地回头看着平修然，想要从中读取一些有效信息。
“没有没有。”
平修然坚持原则，坚决不泄露大家的安排。
不能让兄弟一点记忆都不留下。
这是他们部队的传统，指导员特别放了他们半天假，为晚上的送别会做准备。
晚上的饭钱是指导员一个人掏的，酒水是他们留下的战友平摊的账单。
平修然专门给孙旻准备了一条中华，他知道孙旻回家之后就要戒烟了，他只给自己一条烟的戒烟时间。
好差都是一条，平修然给孙旻省了这笔烟钱。
孙旻那晚喝大了，指导员和战友轮着灌他，最后从食堂出来的时候，他几乎分不清东南西北。
“阿然，好好干，哥哥相信你，你可以的。”
孙旻不断拍着平修然的肩，嘴里不断说着胡话。
“我吧，其实挺难过的。”
孙旻嘴里被同样喝大的战友塞了根烟。
他含混不清地张嘴，每句话都喷溅出一点吐沫星子。
“我要是晚出生一年，不对，我他妈都不需要一年，老子只要早出生六个月，我就能报军校了。”
“谁会真的想走啊？我们这帮子人，哪个不是因为年纪太大，或者明知自己没有出头的机会，才离开的。”
孙旻趴在平修然的肩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一直念着“我要进军校”，“我要留部队”。
就这么念了一路，平修然才把孙旻扛回了床上。
孙旻喝多了之后，酒品差得厉害。
他仿佛成为了一个复读机，除了在床上不断吐着，就是在喊自己要留部队。
本来那些要走的战友还没有那么难过，被孙旻这么一渲染，所有人都悲伤地落了几滴泪水。
作为他们的大哥，临走了，孙旻还发挥了一把他的领袖特质。
当夜的营地里，哭声此起彼伏，直到半夜都没有消停。
据指导员回忆，他们这批是哭得最惨的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最可怕的是他们都是半夜在那哭嚎，整个营地陪着他们一夜未睡，第二天的训练都差点出事故。
指导员送孙旻他们去的车站。
孙旻上车的时候，指导员捶了一下孙旻的背。
“你小子后面打算干吗？”
孙旻无所谓地耸耸肩，“读书吧，这不还没毕业吗？”
“该找女朋友了，结婚要通知我啊，我到时候去喝喜酒。”
指导员永远把年轻人的终生大事放在第一位。
“成，”孙旻忍住了自己回动作的小手，“我到时候给您留一桌，您记得红包包厚点。”
指导员愣了一下，狠狠拍了一下孙旻的脑袋。
“你个东西，脑子里成天就没点正经的东西。”
“还好还好。”
孙旻嬉皮笑脸。
“阿然那小子还得拜托你多照顾啊，他太轴，我怕我不在，回头他被人带偏了。”
指导员对他的这段言论表示震惊。
“我只怕你带偏他，你一走，我们队伍不要太干净。”
“也对，”孙旻的战友们都已经上了车，孙旻提着行李往车子底下放，“他还给我塞了条烟，我给你分了一半在抽屉里。”
不等指导员打他，孙旻运用两年所学的全部功力翻身上车。
“指导员再见。”
他站在台阶上，最后一次向指导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